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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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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很多天,我的腦袋裏一片空白,什麽也沒有。我什麽也不能去想,一想頭就疼,有時候不只是腦袋,連胸腔裏某一個地方,也會跟著疼。那疼痛不尖銳刺骨,卻隱隱在我心裏頭腦裏,生根落地,徘徊不去。即便我化作手機的原形,那感觸也如影隨形。

不想,也不看。

我不能去看人民醫院林知之住過的那間病房,也不能去看曾經禁閉著桌子的實驗樓。甚至連直通人民醫院的青年大街和物理系實驗樓前的學子路,我都從來不走。

每天,我準時去果子介紹的那家手機維修店打工。偶爾地,小喬和王哥問我話時,我會簡短地回答,更多的時候,我只埋頭修理手機,一部接一部,幾乎完成了店裏所有的工作。然後我會呆著鴨舌帽,一步步慢慢走回N大,路上不和任何人說話,也不去看沿途的風景,直接回去迷蹤幻境果子的院落。

果子的宅院中,有我一個房間,不大,卻什麽都有。這符合果子一貫的性子,盡情地享受這塵世間的一切。我大抵什麽都不用,除了墻上的電源插孔。

有時候,我會躺在房間的地板上看松木的房頂,有時候,我會一個人坐在後院裏,一坐一整晚,直到第二天鬧表響起,我再起身去手機維修店上班。

我不和果子說話,不朝蚊子揮舞蒼蠅拍子,也不再和翼吵架。常常地,我就一個人呆著,而他們也什麽都沒有問我。

沒有安慰,沒有勸解,也沒有長篇大論的道理。

對,就這樣,就這樣,現在什麽也別對我說,這就是我想要的默契。

日子一天一天這樣過去, N大的學生放假後又開學,校園冷清後又喧鬧,小西門的大叔依然一邊賣著手抓餅,一邊追求一旁賣烤冷面的大嬸。

日升日落,好像,這世間從來就是如此,一切都沒有變化過。

我靠著院落的圍欄,擡頭看看迷蹤幻境的天空。恩,連這裏也是,這天空,一直雲淡風輕……

“有變化呢!”果子的聲音自前院傳來。

此刻,他們一群妖怪正圍坐在院落裏,通過果子的超大數字電視,看螃蟹最新電影的首映式轉播。

“哪有?”蚊子不解,“螃螃不還是那樣英俊瀟灑,人見人愛。”

“和以前出席公眾場合時不一樣了,這家夥有心事兒。”資深螃蟹粉果子分析道。

“我去!首映式也插播廣告,電視臺掉錢眼裏了吧。”幾秒後,翼怒吼,“就是不看它播的廣告,哼”。然後是一串亂按遙控器的聲音,不同電視節目的聲音一個個響起,不出半秒,又換成了下一電視臺新節目的聲音,亂哄哄一片。

翼這家夥就是暴躁。

“算了算了,正好活動下頸椎。”白菜君溫和的聲音響起。

大白菜的頸椎,是白菜幫子嗎?

“說到變化,在我們周圍的,你們發現什麽沒?”果子道。

“嗯?”

“大學生活動中心南角的那株桃花,今天開了呢。”果子的聲音悠悠響起,“去年和前年它沒開花,秋天落葉又早,你們都說它熬不過今年,可是現在,它一樹芳華。”

果子嘿嘿笑了一聲,語氣一轉,“賭輸了吧,你們幾個,先前約好的賭註馬上給我,不然到明天統統加利息!”

蚊子和白菜君哀嚎一片。

桃花開了嗎?什麽時候,北風化作了東風,什麽時候,春拂過了大地?

我全然沒看到,這離我最近的風景。

幾分鐘後,啪啪兩聲響起,是木盒放到木桌上的聲音。

果子滿意的聲音響起,“徐文長的畫,果然名不虛傳。蚊子你們家真是是有寶貝。”

緊接著,木盒打開的聲音傳來,只聽果子又是一聲感嘆,“小菘,除了這個,你那裏肯定還有仲尼用過的別的東西吧?下次我們再打個賭,你還用那些做賭資,好不好?”

“徐文長的墨寶,仲尼傳家的硯臺,這兩個拿出去拍賣,估計又會創下拍賣價格的新高。嘿嘿,如此寶貝,我自己先留幾天吧。”

果子得意完,聲音中又多了一絲感嘆,“那個百年前瘋瘋癲癲,郁不得志,自殘殘人,晚景淒淒慘慘,死前身旁唯有一只老狗相伴的才子,怎麽會想到在百年的歲月中,他在詩文、戲劇、書畫等方面的影響深遠深刻,而今,人們千金難求他一部畫作。而那位生性正直,學識淵博,滿懷抱負,帶著弟子四處流浪,政治抱負與治國之才始終不得施展的文學家、思想家、教育家、政治家、社會活動家、覆古運動推行家,儒家學派創始人,又怎麽會想到,在他身後,他會被推崇為至聖先師,萬世師表,乃至邁過國門,走向世界。”

喝水聲傳來,她繼續道,“可見喲,人們生的時候世界在,人們死後世界還在,可是這世界,終究因為一些人存在過,而改變了,盡管那些改變在一時之間,似乎連影子也沒有。”

“果子,你說這麽長一大段話,是在開導屋裏睡大覺那位了啊?”翼壓低聲。

“當然,你沒發現那貨才是我們周圍最大的變化啊?”果子地小聲說,“徹底從一個話嘮變成一個啞巴了。”

“我只是覺得,果子你說得這麽委婉,那個毫無古典文化的電子產品聽不出個南北東西。”翼哼了一聲。

“對,”蚊子附和,“果子你用的定語實在是太長了,諾亞那家夥哪裏搞得清楚語法。”

我擡腿就往前院沖。

越過籬笆時又聽見翼清清嗓子大聲道:“我給你們劇透一下,螃螃新影片的故事情節是這樣的,凡人與神仙談戀愛,天庭棒打鴛鴦,神仙們把情侶中的一個壓到大山下面,成功地把這對戀人搞成了深度異地戀,然後人神混血的兒子劈山救母,從此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。所以神仙們又怎麽樣,還不是分不開有情人。”

然後他又轉為小小聲,“餵,你們幾個看我說得怎麽樣,通俗易懂吧,學著點兒。”

“你才沒文化,本手機一生下來上的就是大學!”我一腳踹開前院的木門,叉腿掐腰對翼吼道。

翼摳摳耳朵,問我,“那你說說,我剛才何所的,螃螃即將上映的那部新電影,叫什麽名字?”

“寶蓮燈。”我不加思索,劈山救母,誰不知道啊。

“錯!還好意思說有文化,劈開的是桃山,那個混血兒是沈香他親舅—楊戩。”

這家人的遺傳基因真好啊,都喜歡劈山。

翼笑容滿面地看著我,“所以啊,沈香後來為啥能重新取回寶蓮燈啊,還不是楊戩感同身受,故意放水。諾亞,看到了嗎,如果沒有瑤姬與楊君的戀情,就不會有楊戩,沒有楊戩的默助,最後沈香一家也無法團聚。諾亞,你聽懂了嗎?”

果子說:“少羅神君和林知之,他們一直在一起,很幸福。”

白菜君說:“比許許多多神仙都幸福。”

蚊子說:“至少,他們改變了你,諾亞。”

這是自我從醫院回來後,他們第一次對我說到桌子和知之。

“也改變了我們。”天空之中,異北的聲音的傳來。

我看不到他在哪裏,可是他的每一個字,我卻都聽得分明。

“諾亞,你聽懂了嗎?”果子輕輕問我。

我保持著我彪悍的造型,沒有點頭,也沒有搖頭。

少羅,知之,你們的戀情與逝去沒有改變天庭關於神仙與凡人的戀愛規定,神仙們依舊高高在上,人類依舊沈迷在滾滾紅塵。可是你們改變了我,改變了我們。

這天地悠悠,時光不息,我站在凡間,看不到蕓蕓全景,參不透變幻未來,

可是我知道,環環相扣的一件件的事情,會在歲月的積累中將微小的改變放到,終有一天,我們感受得到。

我放下掐腰的手,擡起頭,看看和我跋涉過海欺上瞞下的會友,看看一直在大後方支持我們的白菜君,沒有點頭,也沒有搖頭。

“春光不錯,我覺得,我應該出去散散步了。”我笑著說。

“快走吧,別耽誤我們看螃螃的首映禮了。”蚊子說著一個瞬移到我身後,毫不客氣把我朝迷蹤幻境的入口方向踹飛過去。

********

肅肅花絮晚,菲菲紅素輕。我漫步在N大校園內,發現自己差點錯過了整個季節。

我在中心花園逛了很久,聽學生們調侃,看小朋友們玩滑板,圍觀老人下棋。一直到音樂噴泉關閉,彩燈熄滅,人群漸漸散去休息,我才起身離開。

作為一個妖怪,是不害怕黑夜的,這溫潤的春夜,我想再多呆一刻。哼著沒有曲調的歌曲,我漫無目的地沿著樹林中的石子小路而行,沿途有拂面的東風,角落中有不知名的小花。

拐過一個彎道,路旁有一個指示牌,用箭頭標示著:西區九—十二號樓。我倏地停住了腳步,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七拐八繞間,又踏上了這條熟悉無比的路。這條林間小路的盡頭,是於呆子的宿舍樓。

我撓撓頭,沒想好是繼續前行還是返身折回,卻見前方林木中隱隱約約走來一個人。

這個時間段,晚自習的學生都回去了。這一路走來,前無學生,後無情侶,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和我一樣好興致,出來曬月光。

而且,哥們兒,地上有路你不走,偏偏橫穿樹林踐踏草坪做什麽?你去林子深處尋寶啊還是去藏寶啊?

那人越來越近,身形逐漸清晰起來,是一個男生,中等的身高,月光透過層層樹影撒在他身上,給他周身鍍上清冷的銀白。

他徑直朝我走了過來,開口問我,“同學,請問九號樓怎麽走?”

言語禮貌,聲音卻不溫暖。

我盯著他的臉看,對於初次見面的人,這絕稱不上禮貌,可是真奇怪,這張在我記憶中明明是“從來也沒見過”的人,卻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給我一種覆雜的感覺。有幾分熟悉,還有幾分冷意。

也許春天的夜裏,會降溫吧。我不再多想,打算給他指完路就走人。

“你看,沿著這條小路及對了。”我點了下一旁的路標,又朝遠處指給他看,“走到盡頭,出了林子,正對著小路出口的是十號樓,右邊就是九……”

後面幾個字還沒出口,我只覺脖頸上一緊,一片冰涼。什麽東西牢牢地扼住了我的咽喉,就像是要緊緊關上一個漏水的水龍頭,絲毫不留餘地。掙紮著扭頭去看,是那個問路男生。下一秒,他的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口鼻。

這家夥瘋了嗎,連妖怪的劫也打。我是亮出我白色的長發呢,還是直接變成手機的原形嚇死他呢?這真是個問題。

很快,我發現,我不用思考那個糾結問題了,我完全無法自由施展法術,四周,好像有一個屏蔽而無形的氣場。

那人逼視著我的眼睛,扼住我脖頸的手越來越用力,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之情。

摔,這世上我只欠果子那小妖精的錢,你這麽苦大仇深地看著我做什麽?!

好吧,要錢全給你。

可是我喊不出來。

他的手掌大而有力,超乎我的想象,與他的身高全然不成正比。我從來不知道,我是這麽缺乏鍛煉的妖怪。難道離開了隊友和N次方協會,我誰也打不過?

那人在我眼前逐漸模糊,朦朧之間,我看到他翹起的唇角。

我搞明白了一件事兒,這家夥根本不是劫財的!

空氣逐漸抽離,寒意襲來的時候,我的頭腦卻清晰起來。

這種氣息,這種恨厭惡與冷意——

是在機場襲擊我的槍手。

我倏地睜大眼睛,全身力氣匯集到手上,墊著腳尖勉強撐著地,去掰他冰冷的手。一絲空氣自喉間吸入,我啞然開口,“又是你……”

那人冷哼了一聲,雙手更加用力,一股我熟悉的力量自他寒冰般的指端傳到。是電磁波,我曾經調度自如的電磁波,從他指端一陣陣襲來,攻擊我身體的每一處。腦海中白光閃過,下一刻,我被逼回了原型。

他緊緊地握著我,眼中充滿厭惡與不屑。

“不過如此。”低沈的電子聲從男生的牙縫中傳出,“憑什麽,你就那麽好運?”

這個死變態,講話沒頭沒尾的BT。我滿臉藍光一閃一滅,渾身的電量在一點點流逝,意識逐漸消弭。

“餵,你怎麽握著我的手機?”一聲喝問在夜色中傳來,那聲音是我熟悉的聲音,那淩然的語氣卻是我不曾聽過的。

是於呆子!

全部的電流湧到屏幕接口,瞬間,我的臉一片炫目的藍。

費力擡眼看去,於呆子幾步跑過來,一把從那變態手裏將我取了過去。無形的電磁場產生的沖擊力讓於呆子手臂猛然震了一下,整個人連退了好幾步,可他受到震蕩的手牢牢握著我,沒有在麻痛中松手。

另一邊,方才兇猛攻擊我的男生滿目震驚,他滿眼寫著三個字:不可能!

一個人類,就這樣沖破他的結界,從他手裏奪過東西,很顯然,變態的自尊心很受傷。

震驚的表情很快自那人眼中一閃而過,變態上前一步,準備攻擊。

我擡眼看於呆子,他滿臉嚴肅,卻毫無退縮之意。緊閉的唇,握緊的拳,堅定的眼,將我牢牢握在掌中,像要保護一個珍愛的寶貝。

我的心抽到了一起,從來沒打過架的於呆子……

小路遠處,腳步聲唆唆傳來,轉眼,高大的身形便出現在石子路的彎道處。

啊哦,現在都流行半夜春游的嗎?但是第一次,我由衷地為見到這人而高興。

高大威儀,神出鬼沒,來人正是白腐乳。

男生惡狠狠看我一眼,瞥一眼於呆子喝白腐乳,轉身,向樹林中跑去。石子路上,白腐乳信步走來,不疾不徐,他看看那男生消失的方向,繼續朝於呆子走來。

“小於,怎麽了?”

這家夥又掛上了一副關心學生的教授的嘴臉。

於庸澤攤開手解釋:“我的手機……”

白腐乳伸出手,擰著我兩側耳朵的位置,自然無比地從於庸澤手中拎起來,“小於,這是我的手機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1. 孔子,名丘,字仲尼。中國偉大的思想家、政治家、教育家、儒家學派創始人。

孔子的簡介與頭銜,中學時背過的同學請舉手。

句子唰地舉手,然後瞪向諾亞。

句子:諾小亞你怎麽不舉手,你不是說你都知道嗎?!

諾亞:因為我不是在中學背過的啊,本姑娘一醒過來念的就是大學喲。

2. 益達的廣告好有愛啊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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